李子:
这个假期我怕是不能来找你了。一是抢不到返程的票,二是那时候你也许认不出我了。我刚开始了军训,才第一天,帽檐遮不到的地方就火辣辣的疼,估摸着是晒伤了——上次晒伤还是因为和你在重庆荡了半天马路——我是在洗完澡后才发现的。讲说白天已经是伤了,现在才疼,是因为那时露在外面的皮肤整个的被阳光打的发麻,现在才有知觉。这教官估计是和你一样不晓得怎么煎鸡蛋,刚才照镜子,一面已经被晒糊了,另一面像是半生的——这军姿一站半小时,想擦汗得先打报告,我哪扯得下面子喊哦!同学说看着我涂的防晒霜把我画成了花脸。还有些流到眼睛里的,疼的像被马蜂追着蛰。
要我说,这军训也没啥意思,枪也不打一发,炮也没摸两下,网上那些跟打仗似的军训更是没影儿,一天到头除了流汗就是晒,都有啥用?不如带我们去实验室转转,还能学点真东西。
廖
23年9月18日
李子:
你说的很对,我现在看起来很健康,大家都是。额头上冒出的汗顺着逐渐分明的脸颊流下,在青石板路上汇成水洼,明镜似的,映着迷彩绿下铜色的脸庞。往里瞧,能看见钉子般的目光定着教学楼上的墙砖。
海南的阳光还是那样的慷慨,像是炼着我们。我们好像化开了,又向同一个方向流动到一起。
这两天在学军歌了,我对它的歌词颇有种“难解其中味”的感受。和你说的一样,教官们会编各种顺口溜让我们和别的连队拉歌——这或许就是严肃活泼,比任何交响乐更有秩序,比任何演唱会都有激情。
你说军训也是一种学习。我学会了什么?我还不清楚,但肯定的是,我的衣服像是有了骨架,挺立了些,那挺立不似西装用裁剪与布料掩饰娇贵,更不和外表华丽的洛丽塔一样需要外物支撑,而是淋透了雨、洗完也不会塌下去,连褶皱都看不见的胡杨般的笔挺。
我在尝试候补车票,说不定能赶上。
廖
23年9月20日
李子:
我算是想明白了,之前的军事课我只学到了冰冷的文字和坚硬的外壳。只有在军训中,我才看到了那外壳下,是流动着的、滚烫着的。原来我们身上背负着未来某一天成为战争中的中流砥柱的责任。穿上白大褂拯救伤员、穿上军装的战斗力……当军歌中“那一天真的来临”时,我们便是南方的第一线,是后备的生力军,我们的专业知识将转化为国家的实力。你知道当我拨亮心中的这盏灯时,感受到的责任感带来的动力吗!这感觉真让我舒服,它甚至让我忘记了我的外套上结成的盐霜,只看见每个人身后凝着的信念。
军训的强度未必能让我们跑得更快,但或许能让我们在某一天的夜晚,看着未完成的琐碎,想要放弃时,回想起教官口中的“再坚持一分钟”,捡拾起“再坚持一天”的念头,然后再一次的踏上征程。
李子,我买到票了,过几天就来。信中只见一角,或许当你见到我时,能像我看着镜子中的我一样,看见正在被淬炼的足金。
廖
23年9月22日